《羊男的迷宮》:以黑暗童話頌揚堅守理念的意志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from IMDb
電影故事背景

這部電影敘述的故事背景是在1944年的西班牙,當時西班牙剛結束內戰,正被實行法西斯獨裁主義的佛朗哥國民軍統治。當時政府軍隊仍努力清除殘餘的反抗游擊隊勢力。 而故事的主角:11歲小女孩Ofelia正與安胎中的母親前往她的繼父——Vidal——政府軍(也就是國民軍)上尉的駐紮區。

天真活潑的女孩自然是一點也不喜歡陰沉嚴肅的繼父,更不喜歡繼父為了能在第一時間看到新生兒,硬是把身體虛弱的母親安排到偏僻的山區中待產。但年紀雖小的Ofelia也隱隱明白,這個世界(西班牙)的政局變了,她的繼父會是在新世界擁有更強大力量的人,他們不能與這樣的力量抗衡,否則會陷入麻煩。

不過如同多數小孩子一樣,我們都會有股尚未被馴服的桀傲之氣,即便我們知道自己權力低落,也沒什麼能力改變現況,但這不代表我們會乖乖配合。

Ofelia也是在各種她能挑事的情況用言語、行動來展現她不願誠服於繼父….又或者說,新的國家統治者。

是精緻童話?還是精神壓力下的想像?

是的,看完電影的人們第一時間跳出的問題大概都會是:

『所以羊男跟那些任務是真的存在,還是小女孩自己想像出來的?』

這就是這部電影最核心、迷人的地方。

不過我認為,無論這是女孩面臨殘酷世界時大腦與之對抗的想像,或真有一個地下王國引領期盼公主歸來,這些電影中的奇幻元素都完美地呈現了,一個在獨裁政治中嚮往自由的靈魂會遇到的挑戰與抉擇。

任務中的意象

電影中,在Ofelia首次遇見羊男時,羊男便告訴她只要通過三個任務,女孩就能恢復公主身份重返地下王國。

而在女孩挑戰任務的過程,編劇導演們則利用對話與畫面讓我們看到在童話視角中,當時西班牙政府貪婪腐敗的抽象樣貌。

  • 任務一:取得棲息在巨大枯樹之下的大蟾蜍胃裡的鑰匙

以整部電影來說,第一個任務可以說是全片裡最“童話”的地方。 勇敢的Ofelia非常順利的找到大蟾蜍,並且大 聲 斥 責牠。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然後餵牠吃奇妙魔法石之後,就順利在嘔吐物裡拿到鑰匙,快樂返家(結果把衣服弄髒讓媽媽超不爽)。

但在這個任務裡,實際上是以巨大枯樹來顯示西班牙當時國力的衰弱,人民的匱乏。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就是躲在巨樹中的貪婪蟾蜍。蟾蜍就像是腐敗的軍政府,把所有養分都擷取作為個人所有,讓自己肥肥胖胖的卻放任國家衰亡。

在順利完成第一個任務當晚,上尉家正在與其他的不同領域領袖共襄盛舉,並討論著未來國家一般民眾的食物配給方案。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桌上賓客發表著人民是否應該得到固定配糧,並且擔心自己日後的食物不足。
而這樣的對話與滿桌子的佳餚對比,尤其諷刺。所有糧食都是都是人民辛苦栽種、捕獲而來,卻被迫上繳;而坐在這的人不事生產,卻能決定人民該分配到多少糧食,並且享有最頂級的食材與美酒。

或許就是如此令人不適的場景,以致於Ofelia被指配到的第二個任務則是利用先前拿到的鑰匙,取得瞳魔的寶劍。

  • 任務二:瞳魔的盛宴與寶劍

在執行這個任務時,Ofelia得到了一個超實用的破關小道具:任意開門粉筆🖍(請自行想像多啦a夢道具音效)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在順利進入到瞳魔的地下宮殿時,我們不免能看到劇組用心設計的呼應。
一張放滿食物的長桌,以及獨裁者。

可以想見這個瞳魔有多貪心,明明只有一個人(而且他不是只吃小孩?),卻要擁有滿桌食物。除此之外,他還超小氣,就算自己不吃或吃不完,也不容許任何一個人覬覦他的食物。

在執行任務之前,雖然羊男千交代萬囑咐:絕對不可以碰瞳魔桌上的食物。
但身為故事主人翁的Ofelia,在無障礙取得寶劍後,可能是因為稍早媽媽不爽不給她吃晚餐,也可能是連續完成任務後覺得瞳魔也沒什麼好怕的自信感作祟,她還是執意要偷捏桌上的兩顆葡萄來吃。(看到這邊,我也不得不說:就算我已經長得夠大,知道是劇情需要,我還是好痛恨這種白目行徑R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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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事,大家應該也都猜得到,瞳魔像是被啟動一樣,開始追殺小女孩。

然而,在按耐住面對小女孩耍白目的不悅感後,我才意識到:這樣感到不悅的我,是否也曾無意間以這樣的心態來合理化威權者的行為?

的確,「遊戲規則」我們都懂,羊男如此認真囑咐了,派給小女孩的精靈當下也勸阻了….. 但飢腸轆轆的小女孩從滿桌子食物拿了兩顆葡萄真的有那麼“該死”嗎?

我想這就是編劇們想提醒我們的地方。
我們總是直覺地去服從「規則」,看著從百姓身上刮取下來的民膏民脂,認定:這不是我的,這是國家領導的;看到有人(Ofelia)要挑戰威權時,雖然是基於不想看到壞事發生,但我們跟著一起出聲打壓了…..

雖然,Ofelia看似完成了第二個任務,但羊男相當不滿意她沒有把自己吩咐的規則放在心上,並且破壞約定。
因此,第三個任務就被羊男暫時擱置了。而我們也可以回過頭來思考一下,這名推進著女孩的冒險與故事發展的重要角色:羊男(Pan)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羊男的象徵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from Pinterest

我有過許多名字,古老的名字,只有風和樹知道怎麼唸。我是山,是森林和土壤。我是….牧神。你最卑微的僕人,殿下。

– Pan’s Labyrinth

雖然羊男Pan的自介非常的玄妙,並且看似忠心耿耿,不過在完整的看完電影後,我認為「羊男」的存在更像是為了進行篩選的試驗。

這裡提到的試驗並非先前Pan交派給Ofelia的“任務”,而是Ofelia在跟Pan的互動以及實際去執行任務時所採取的行動,才是試驗本身要檢核的項目。

在第二次任務結束後,羊男雖然表面上因為Ofelia沒有乖乖遵守跟他的承諾,因此取消她執行第三次任務資格,但實際上,我認為羊男的試驗才真正要開始。

在Ofelia的母親因難產身亡,而女管家被上尉發現她一直持續提供反抗軍糧食與醫療資源而被囚禁,小女孩知道她只剩下自己了。

不想獨自留在上尉家的Ofelia,把再次出現的羊男視作浮木,她知道這一次她必須要把握住機會,好好表現。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而這次Pan也認真強調,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問小女孩是不是都會按照自己說的做,絕不會去質疑。

我相信敏銳一點的觀眾,看到這都會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過迫切希望逃離這一切的Ofelia當機立斷的答應Pan,自己會做到所有他說的事。

  • 任務三:帶走剛出生的弟弟前往迷宮

我想當時接下任務的Ofelia心裡或許是認為,媽媽那麼辛苦生下來的弟弟留在壞人手裡一定也會過得很慘,把他一起帶走才是對的。因此,靠著想完成任務並且保護幼小弟弟的意志,拿起小道具🖍(又出現了~),創造出通往Vidal房間的門,並在被負傷且神智不清的Vidal發現後順利把弟弟帶走。

好不容易進入到迷宮來到通往地下世界的入口前,Pan出現了,他拿出匕首,告訴Ofelia:『我們需要取得完全純潔之人的鮮血來開啟前往地下王國的通道….』

這時Ofelia遲疑了,她問可不可以不要傷害自己幼小的弟弟。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我也不曉得這個畫面中的羊男是不是在講幹話純粹安撫小女孩,但無論需要的血量多寡,這時Ofelia都不願把弟弟交給羊男了。

而羊男先是氣憤責備Ofelia不遵守諾言,再次違背了約定,接著便提醒著Ofelia,母親可是因為這個小孩而難產死亡,自己現在卻要為了害死媽媽的生命放棄回到地下王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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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羊男的威脅利誘之下,小女孩的態度反而從不知所措轉變為堅定。是的,她寧願放棄這所謂的神聖的權利也不能為了自己的利益去犧牲、傷害其他人,即便那個人跟她素昧平生。

羊男離開後,Vidal追來,拿回嬰兒並射殺女孩。

女孩倒在血泊中,她的血慢慢地沿著階梯滴落到地下迷宮裡。

接著女孩甦醒了,她發現她穿著華麗的衣裳,身處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這時羊男現身說:『恭喜殿下,您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有人說羊男是邪惡的化身,想引誘女孩犯罪;有人說羊男是心思難以捉摸的引路人。

但就我看來,羊男自始自終都是試驗的化身,藉由對女孩訴說的一字一句去確認女孩是否真的不會對權力、對死亡、對榮華富貴而妥協,放棄自身崇高的理想。

電影傳達的訊息

其實這部電影還有其他部分很值得探討,像是殘酷冷血的上尉Vidal活在自己父親的陰影下,一方面想擺脫父親對自己的影響,另一方面卻又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同;或是,女管家Mercedes看似屈服於強權,選擇為了活下來依附在自己痛恨的政府軍上尉的手下,實際上卻是隨時做了最壞的打算,奮抗到最後一刻;以及大環境下,不同人因著不同的因素去過著生活,所呈現的樣貌。

有點可惜這部電影僅獲得奧斯卡技術類的獎項,不過也可能是因為這些議題都是點到為止的關係。

不過由於篇幅的關係,還有其實已經有太多人針對這部電影做各式的解析,所以我還是僅就我個人自己特別有收穫的部分來去描寫。

雖然,整部電影的調性以灰黯陰冷的色調居多,不過我認為電影想要表達的價值卻是非常正面溫暖的。

既不是一味地鼓吹反抗與革命,也不是揭露現實的殘酷以及夾雜在其中的為難,反而選擇用童話寓言般的視角,去闡述在複雜的生存環境之中,其實我們可以以相對簡單的方式去判斷、去行動,去活出自己的價值。

在動盪的時代裡,人們需要的或許不僅是敢起身對抗的勇氣,要在每一個被下達的指令中再次思考、質疑其中的合理性,最重要的是:不要背棄自己的理念。

Photo of Pan’s Labyrinth

也許,只有守護住自己理念的人,才真正有能力打造出能讓人民平安喜樂的國度。

最後,用其實有點詭譎氛圍的童謠,邀請還沒看過這部電影的人,找個機會去體驗這個完美結合現實的童話故事。